撰文:李画
2015 年 12 月 8 日,一份据称是戴夫克莱曼(Dave Kleiman)在2011年抄送给 克雷格•赖特 (Craig Wright,以下简称 CSW) 的文件被披露,该文件显示存在一个保管有110 万个比特币的信托机构,该信托机构要在 2020 年 1 月 1 日把这笔比特币交给 CSW。
2020 年 1 月 14 日,CSW 的律师提交给美国佛罗里达南区联邦地区法院的一份庭审文件显示,第三方已提供了解锁加密文件的必要信息和密钥碎片。根据之前与本案件相关的一些信息,此处的第三方极有可能是指一个受戴夫委托的担保快递 (bonded courier) ,而被解锁的加密文件中则极有可能包含巨额比特币的私钥。
CSW 的律师 1 月 14 日提交给美国佛罗里达南区联邦地区法院的文件
这意味着 2015 年暴露的那份文件可能属实,信托机构会在 2020 年 1 月把比特币交给 CSW,也就同时意味着将有 110 万个比特币「被解锁」,进入流通。
消息一出,市场哗然。
但仅仅 4 天之后,也就是 1 月 18 日,CSW 的律师向区块链媒体 Decrypt 称: CSW 目前收到的文件不包含私钥。于是:据称被委托在郁金香信托 (Tulip Trust) 的、至少有 110 万零 111 个的、信托机构需要在 1 月 1 日给到 CSW 的、而且 1 月 14 日的文件让大家觉得 CSW 已经拿到私钥的、即将浮出水面的神秘比特币再次沉入水底。
克雷格•赖特(Craig Wright,CSW),图自 The Cryptonomist
易混事实: 110 万个比特币存在吗?
这些比特币真的存在吗?这些比特币属于谁?让我们以时间为线索,回溯整起事件,找出这些比特币的秘密。不过,在开始之前,别忘了以下几条基本的但容易被混淆的事实:
1. 不管 CSW 是否拿到解锁比特币的私钥,也不管法院如何判决比特币的归属,都不能证明 CSW 与中本聪有关联,除非解锁了创世地址中的比特币。
2. 所有与郁金香信托相关的资料和信息都是 CSW 单方面提供的,信托中「存在 110 万个比特币」的说法,也是在邮件中以及在澳大利亚税务局 (ATO) 约谈 CSW 的文档副本资料中被提及过,而不是被验证过。因此,当关注焦点变成「CSW 是否拿到了解锁 110 万个比特币的私钥」时,别忘了「是否存在可能被解锁的 110 万个比特币」才是最大的问题。
3. 在这场官司中,艾拉克莱曼 (Ira Kleiman,戴夫的兄弟以及遗产代理人)是原告,CSW 是被告,控告的是 CSW 侵占了戴夫的遗产。如果 CSW 赢了,代表法院认为他没有侵占原告的财物,而不代表其他什么;如果 CSW 输了,代表法院认为他侵占了原告的财物,不管是否存在这笔未解锁的比特币,CSW 都要把法院判定的资产给到艾拉。
探秘之旅
现在,让我们开始探秘吧。
1. 2013 年 4 月 26 日,戴夫克莱曼去世。戴夫曾在 2010 年感染 MRSA (抗甲氧西林金黄色葡萄球菌) 并反复住院治疗。他在 2013 年 3 月违背医嘱私下出院,并在 4 月在家中去世,死因被列为自然原因。
2. 2014 年 2 月 11 日,CSW 首次联系了戴夫的家人,他给戴夫的父亲发送了一封邮件,称:「比特币背后有三个关键之人,我和戴夫是其中的两个。如果戴夫的计算机设备上有 wallet.dat 这个文件,请保存好,我将帮助你得到戴夫拥有的」。
在随后的邮件中,CSW 告诉艾拉,自己是戴夫在W&K(W&K Info Defense Research) 的合伙人,W&K 公司从事的是比特币挖矿相关业务,戴夫拥有该公司 50% 的股权。
链闻注:W&K 公开的注册信息显示,该公司是戴夫在 2011 年 2 月成立的,其注册人为戴夫、注册地址为戴夫的家庭住址,且戴夫是该公司唯一的一名员工。
这是戴夫的家人第一次知道戴夫与比特币有关,也是第一次知道戴夫有可能留下了与比特币相关的遗产。
3. CSW 在戴夫去世后 10 个月后才与其家人联系,这看上去有点奇怪。但如果知道 CSW 在这段时间里做了什么,这一切可能就不奇怪了:
2013 年下半年,也就是戴夫去世之后,CSW 在新南威尔士州最高法院起诉了 W&K,要把该公司的权益,包括知识产权,转移到自己名下。法院同意了 CSW 的主张,并称「原告、被告双方同意 CSW 接收原告所有知识产权的转移,并服从判决」。
不过实际上,这场判决是在 W&K 缺席的情况下完成的。一个名为 J Wilso 的人代表 W&K 在法院的同意书上签字,但 W&K 的继承人艾拉此时不仅不知道这起诉讼的存在,他甚至都不知道 W&K 的存在,J Wilso 是未被授权的。
另外,法院的判决是建立在 CSW 提供的一系列文件的基础之上的,其中包含很多戴夫签名的合同,但这些合同的真实性在后来被质疑,包括艾拉在内的很多人认为文件是伪造的,文件上的签名也与戴夫本人的签名不符。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不管如何,CSW 已经达成了目的,成功转移了 W&K 的权益,他为什么还要在翌年 2 月告知戴夫家人戴夫拥有一家名为 W&K 的公司?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来,让我们看看 2014 年的年初发生了些什么。
4. 2014 年 2 月 18 日,澳大利亚税务管理局和 CSW 进行了一次会谈,ATO 调查员认为 CSW 从已故主管 (戴夫) 那里获得了一些比特币,调查员要进一步了解相关情况;CSW 的法律顾问则称 W&K 开采的比特币都存放在信托中,因为戴夫拥有 W&K 的 50% 到 100% 的股份,所以至少有一半的比特币是在戴夫的信托中的。
值得注意的是,这是 CSW 第一次对外提到信托机构、以及存放在信托中的比特币。他说出这些的环境是:ATO 认为 CSW 隐瞒了从 W&K 获得的比特币收入,并要向他就这一部分的收入征税。
5. 2 月 18 日往回拨 7 天,是2 月 11 日,也就是 CSW 首次联系戴夫家人的日子。
有两个可能的猜测:
CSW 在拿到 W&K 的知识产权的时候,也拿到了属于 W&K 的比特币,不管数量是多少,不管是存放在某个信托中还是未存放在信托中。当 ATO 要向他就这笔收入征税时,为了逃税,CSW 称自己并没有拿到比特币,比特币还在戴夫的信托中。
CSW 确实没有拿到 W&K 的比特币 (如果存在这些比特币的话) ,因为没能满足解锁比特币的条件。我们尚不清楚真正的条件是什么,比如私钥可能存放在一个复杂设计的信托或机制中,虽然拿到私钥不难,但如果任何一方想要隐瞒其他方独自拿到私钥都是困难的;也可能存放在一个有时间条件的信托中,如文章开头提到的那份文件所言,会在 2020 年 1 月执行;也可能私钥只有戴夫本人才知道或才能解锁。
但不管真实情况如何,如果 CSW 要在 2 月 18 日告诉调查员比特币在戴夫的信托中,他很大可能就要赶在调查员的前面联络并安抚好戴夫的家人,鉴于之前发生在 W&K 上的一切、以及之后调查员可能进行的税务问询。
6. 2014 年 4 月 15 日,一名 ATO 的税务调查员联系了艾拉,向艾拉询问新南威尔士州最高法院判决的执行情况,也就是 CSW 对 W&K 公司做出的法律行动的情况,并把 CSW 之前提交的一些文件给到艾拉。
根据税务局提供的文件,艾拉发现事实不是 CSW 告诉自己的那样:戴夫与 CSW 共同拥有 W&K 的资产,戴夫签署了一份声明用这些资产换取澳大利亚一家公司的股权,以及把二人的资产放到这家新公司旗下等等。事实是:CSW 把 W&K 公司的资产系统地转移到了他自己的名下。
7. 2018 年 2 月 14 日,艾拉向美国佛罗里达南区联邦地区法院提起诉讼,要求 CSW 归还其非法侵占的戴夫遗产,包括比特币资产和 IP 资产。
这其中同样存在着一个奇怪的时间差。2014年 4 月艾拉就认为 CSW 欺骗了自己,但为什么直到 2018 年才提起诉讼?
虽然原告、被告双方均没有详细地提及这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但可以推测这是一个寻求私下和解的过程,二人应该都有大的动力去对外达成一致。不过最后二人没能和解,原因不得而知。
艾拉提供给法院的资料显示:在艾拉就 W&K 公司资产转移的事情质问 CSW 后,CSW 称他采取的行动是为了让法院通过他和戴夫计划好的事情;CSW 表示不希望艾拉把所有的事情公之于众,称会把戴夫的遗产给艾拉,并承诺会在 2014 年 10 月付第一笔款;但 CSW 并未如约付款,并在 2015 年 10 月之后不再回复艾拉的邮件。
2015 年 11 月,一名黑客发送了大量的文件给媒体和记者,这些文件显示 CSW 和戴夫与比特币的发明者间存在着重要的关联,而本文开头提到的那份文件也包含在这些被泄露的文件中。连线(Wired)杂志和 Gizmodo 在 12 月 8 日发表了相关报道。
这是公众首次知道可能存在一个保管着 110 万个比特币的信托机构,而这些比特币在2020年 1 月后属于 CSW。 该信托机构后被称作郁金香信托。
8. 不难发现,CSW 一方对于比特币所有权的主张随着环境不同、时间不同有着不一样的、并不断进化的版本:
在与税务局调查员的会议中,CSW 的法律顾问称 W&K 开采的比特币是属于 W&K 公司的,戴夫拥有 W&K 的 50% 到 100% 的股份。
在与艾拉的通信中,CSW 表明有一笔比特币,其中30万是属于戴夫的,70万是属于自己的。
在 2015 年黑客泄露的郁金香信托相关文件中,信托中的110万比特币是属于 CSW 的。
CSW 新近 (2020 年 1 月 6 日) 提交了「郁金香信托基金 III」文件,尚不清楚在这份文件中比特币是属于谁的。
而艾拉一方并不清楚 W&K 公司和戴夫有多少比特币,因为戴夫在去世前没留下任何信息。艾拉从所有外来消息中找到对自己有利的,主张如下:因为 CSW 表示戴夫至少拥有 30 万个比特币,所以自己至少应有 30 万个比特币;因为 CSW 承认艾拉拥有 W&K 一半的权益,所以自己至少应有 55 万个比特币;因为戴夫是 W&K 的唯一员工,所以自己有权获得 W&K 挖出来的全部 110 万个比特币。
9. 2019 年 5 月 3 日 ,法院令 CSW 提交与信托机构相关的信息,包括信托的名称、地址、受托人、受益人、与信托之间的交易记录等等。
5 月 8 日 ,CSW 告知法院挖出的比特币直接存入了巴拿马的一家信托机构,因此没有比特币的交易记录;之后存储这批比特币密钥的加密文件被转移到了塞舌尔的郁金香信托。
虽然之前泄露的文件称存在一家信托机构,但郁金香信托这个名字到此时才首次出现。
「郁金香信托基金 I」的受托人为包括 CSW、戴夫在内的7个独立主体 ,其他主体可能是一位名为Uyen T Nguyen的 女士、一个名为Panuprypt的公司、一个名为Coin-Exch的公司、一个塞舌尔的未具名的实体、一位 PGP 钥匙持有人。存储比特币地址和私钥的加密文件需要「郁金香信托基金 I」的受托人共同解锁,因此还无法提供给法院。
在「郁金香信托基金 I」之外,还有「郁金香信托基金 II」,基金 II 的主要受益人为 CSW 本人和 CSW 的妻子。
10. 8 月 27 日,在原告、被告双方反复举证之后,布鲁斯莱因哈特 (Bruce Reinhart) 法官在听证会上建议将之前挖出的比特币的一半以及知识产权的一半视作戴夫克莱曼的遗产。不过此建议并非法院的终审判决。
此后 CSW 与艾拉进行了多次会谈,似乎达成了某种不具约束力的和解协议,艾拉随即停止了诉讼。但在 10 月 30 日,艾拉被告知 CSW 无法为和解提供资金,艾拉重新提起诉讼。
11. 时间进入到当下。2020 年 1 月 6 日,CSW 向法庭提交了 428 份新文件,其中包括一份名为「郁金香信托 基金 III」的被标注为机密的文件;1 月 14 日,CSW 律师提交的庭审文件显示,某个第三方已提供了解锁加密文件的密钥碎片;1 月 18 日,CSW 律师称 CSW 目前收到的文件不包含解锁比特币的私钥。
12. 即将到来的 2020 年 3 月 30 日是此案的审判日期。对于 CSW 而言,最好的情况可能是,不仅能证明确实存在一笔未被解锁的比特币,还能证明这笔比特币全部属于自己;最坏的情况可能是,法院认为他需要归还相当数量的比特币给艾拉,并涉嫌伪造证据。
以上即是这场进入到第三个年头的诉讼案的主要内容。
那么现在你是怎么想的,你觉得存在一笔未被解锁的巨额比特币吗?这些比特币是属于 CSW,还是属于 W&K?
重新梳理关键节点
文章的最后,让我们看看这起诉讼案的一些关键节点。
1.Uyen T Nguyen。Nguyen 被认为是一名越南女子,她似乎与戴夫和 CSW 有着非常紧密的关系。不仅出现与巨额比特币所有权相关的文件中,也一度成为 W&K 的所有人,她还是「郁金香信托基金 I」中的受托人。Nguyen 是 CSW 之外的另一位真正了解 W&K 和相关比特币的人。
关于 Uyen T Nguyen 的片段信息
但 Nguyen 从未出现过,也从未主张过自己对这笔比特币的所有权。 作为关键证人,不知她是否会在下一次开庭时被传唤。
2.澳大利亚税务局。澳大利亚税务局似乎倾向于认为 CSW 拿走了 W&K 公司或者戴夫的比特币,并对这笔比特币的数量有一个大致的了解,他们可能掌握有某些客观的证据。澳大利亚税务局的战斗力很强,整个事件的关键转折点都是他们推动的,如果 CSW 好好纳税,或许就没有后来的这许多的事情。
3.W&K 公司。W&K 的所有权是未解之谜,公开的注册信息显示戴夫注册成立了这家公司,并是唯一员工;但一些合同显示,戴夫和 CSW 共同拥有这家公司,各占 50% 的股权;在 2014 年,该公司一度转移到了 Uyen T Nguyen 名下,后在 2018 年又变更到艾拉名下。
W&K 公司与郁金香信托中比特币的关系也不是很清晰。郁金香信托中的比特币是否为 W&K 公司挖出来的还没有定论;如果不是,那么 W&K 是否挖出过比特币、挖出了多少、这些比特币现在在哪儿更是一个个未知数。
如果这些问题都能得到答案,这起诉讼案也就不难判决了。
4.郁金香信托。郁金香信托相关文件的证实或证伪是影响判决结果的重要因素,甚至可能是决定因素;但这些文件、包括郁金香信托本身还处在一个既无法证实、也无法证伪的状态。如果与该信托相关的其他人或其他证据出现,事情就会变得明朗,但截止到目前,郁金香信托还只出现在 CSW 提交的文件中。
郁金香信托基金到底有多少期是一个更大的谜团,因为在每一期中,信托的受益人不一样。CSW 为什么不在最开始就拿出全部的相关文件?这个问题也同样不可知。布鲁斯莱因哈特法官说,「郁金香信托文件带来的问题比它所能提供的信息还要多。」
5.「加密文件」。加密文件可以入选迷惑行为大赏。
我们都知道,「解锁」比特币只需要一个私钥,但可以把这个私钥变成多个私钥碎片,凑齐私钥碎片才能恢复私钥。又有一个加密文件,「解锁」这个加密文件只需要一个私钥,但也可以把私钥变成多个私钥碎片,凑齐私钥碎片才能恢复私钥。
现在把比特币私钥放入加密文件中,问题来了。加密文件的解锁条件是什么,是集齐 7 个受托人的私钥碎片,还是其他?解开加密文件后,加密文件中保存的是什么,是完整的比特币私钥,还是私钥碎片?又或者存在多个加密文件,有的文件中有比特币私钥或私钥碎片,有的文件中没有?
这就相当于你好不容易集齐了七颗龙珠准备召唤神龙,对方告诉你,不好意思,七颗龙珠只能召唤一个敬业福,请把其他的四个福找来先。到目前为止,我们尚不确定 CSW 拿到的密钥碎片是否解开了加密文件、加密文件中是否有私钥、是完整的私钥还是密钥碎片。CSW 律师的说法是已经解开了加密文件,但加密文件中不包含私钥。
6.「担保快递」。CSW 曾在法庭称解锁加密文件的大部分密钥碎片在戴夫手中,戴夫应该把密钥碎片给了担保快递 ( bonded courier),会在 2020 年 1 月把密钥碎片交给 CSW。
让一家 CSW 都不知道的「快递」通过 CSW 都不知道的委托过程来保证 CSW 在未来收到密钥碎片的权益,意义何在?戴夫提前了至少 7 年把密钥碎片给到一个快递或委托机构,为什么,密钥碎片丢失的风险并不算小。如果快递已经送来了密钥碎片,快递员或其所属机构能否出庭,证实戴夫之前的委托?照理这些密钥碎片能够解锁加密文件让 CSW 拿到 110 万比特币的私钥,为什么没能拿到?
问题很多,答案还很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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